晒被子
七点二十的闹钟响了,他起来将晦暗了一夜的宿舍的阳台门打开,外面的些许光亮跳进来,室内阴涩的废气被气流赶出去。看见楼下的晾衣绳上还空空如也,他欢喜地抱起被子、铺的跑过去,庆幸自己比这个世界早了一步醒来。
已然中午的太阳将楼前的空地尽染成金色,几乎不留一片阴影。吃罢午饭的他陡然来了睡意,便走向晒着一排排被子的草坪上去取晒了一上午的被褥。他用手刚一碰着它们,心里便“嗬”地发出一声惊叹——变这么厚了。那是,一整个寒假被丢在背阳的宿舍里,又是南方的潮湿空气,被褥们不知攒了多少阴气皱缩了多少呢,好不容易见着太阳,它们能不享受享受这日光浴嘛。
从遥远的太空不远万里飞过来的一束束的光暖,像水一般娇柔地在被子里里外外地氤氲开来,而它们依旧贪婪地吮吸着光和热。他用手捏捏被子的这里那里,到处都是鼓囊囊、软乎乎的,棉被的纹理挠得他从手心痒到心坎儿里。阳光也一片一片打在他的脸上,他觉得脸上有点辣乎乎的,虽然不痛却打醒了睡意,他感到他的神经开始躁动起来了。
“走走去吧,”他想,“让被子们在那儿睡去吧”。
他沿路走向学校北门,在北门前的圆形花池边上一个老年人推着一辆什么似的在他面前慢悠悠地在太阳底下走着,正午的太阳把他们的影子缩得很短,但相互映衬着却让人觉得十分安详。“应该是个轮椅,推着他老伴儿”,他想。他还是个青年,即使走得慢也比前面的老年人要快一些,何况那人还推了辆车呢,没几步他就能够看清那位老年人前面的状况了。原来是个孩子,那是辆婴儿车!他自娱自乐地笑了笑:反正大家都是来晒太阳的嘛。他用不快不慢的步伐超过了那对爷儿俩,走出北门,继续无所事事地踱步在东湖上一座桥上,他四处张望着来往的行人,除却几个看上去是中老年的妇人或大爷跟他同样悠闲以外,便是行色匆匆手里端着手机的跟他年龄相仿的青年了。
“我要么就是老了,要么就是太小”,他嘟囔了句。
下午过半时他在学校小操场看见了两伙打篮球的,三分、上篮、抢断,熟悉的节奏和呼喊吸引他在操场边的闪长岩坐台上坐了下来,用羡慕的表情观看着他们。他想起他还打篮球的日子,上次那样热血沸腾地打球还是在初中时候呢,上了高中后便不打了,戴起了该死的眼镜,一戴便是六年。对,眼镜影响了他太多,想到这他再一次下定决心一定要攒钱,攒够治疗近视的手术费,可以的话一定要把可恶的眼镜给摘掉,然后就能肆无忌惮地运动了。
傍晚时分他收起了晒得饱饱的被褥,将铺的抻好后他坐在富有弹性的床上,喊道:“哇噻,整厚了一倍呢。”他又抱起两个像大大的棉花糖一样的被子,使劲地搂着,松开,又搂,又松开。他将头整个埋在被抱成团的棉花被里,呼吸着那里阳光的味道,脸蛋被一股一股热气呼哧呼哧地扑腾着,那是太阳暖暖的余温。他幸福地叫道:“好舒服啊,太棒了!”
“其实,我还是个孩子”,他想。
晚上从图书馆回来,他看了下第二天的天气预报:晴天。他开心地在手机便签上写下:喜欢晒被子的人一定是热爱生活的人。
随即他定好了清晨七点的闹钟。